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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雀街这边热闹得紧，相比之下，柳府可就冷清得近乎寒酸了。柳正颜早早宣布了，他不会参加柳涟漪的婚礼，故而这天一大早便上了早朝，之后便一直留在了吏部没回府。
柳家原本还装扮得喜气洋洋，却因为太后的一番敲打，处处也都从简。
而赵沅沅被太后赐死的前因后果，赵家也都得了消息，此时正沉浸与悲恸和愤怒之中，却又因为不能和喜事犯冲，他们连丧事都没法举行。
这个气头上，怎么也不可能来参加婚事。
就连柳玲珑，一大早也去了傅家吃茶，不到傍晚怕是都不会回来。
结果前前后后折腾了一番，除去柳玲珑院子里原本的几个小丫鬟之外，也就张嬷嬷赵嬷嬷，这两个被发配柴房的老丫鬟，偷摸着来替她打扮，送她成婚。
如此寒酸，更使得气氛沉寂得可怕。
“一梳梳到尾，二梳白发齐眉……”
啪！
柳涟漪攥紧的拳头，重重地锤在桌上，打断了张嬷嬷的话。
“小姐！”张嬷嬷吓得惊了惊，赶紧急急地劝：“小姐莫要动怒，大喜的日子，动怒乃是大忌……”
“什么大喜不大喜，朱雀街那边的才叫大喜，我不过是披个盖头就算礼成了而已！”
“这……”
张嬷嬷和赵嬷嬷相互对视一眼，双双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张嬷嬷想了想，只好劝道：“这毕竟也是小姐自己选择的路子，虽说目前可能情况不那么明朗，但小姐且尽管放心，您可是夫人最疼爱的姑娘，相信日后你肯定能飞黄腾达，尽享荣华富贵的。”
柳涟漪正是脾气暴躁之时，闻言就是一声冷哼：“娘亲最疼爱我又有何用，她自己不还是落了那样一个下场？我和她可不一样！不过有一句话你倒是说对了，现在的一切都是暂时的，柳云意今日把我逼到这个份上，他日我定不会放过她！”
柳涟漪字字铿锵，咬牙切齿。
赵嬷嬷经历了赵沅沅的事情之后，已是心有余悸，听柳涟漪这样一番话，顿时欲言又止地想要劝。
然而不等她开口，张嬷嬷却表示了对柳涟漪的支持，道：“二小姐说的好，就是要有这样的决心，替夫人报仇的事情，可就全指望二小姐了！”
柳涟漪大受鼓舞，拿口脂纸抿了抿唇，望着镜子中精致的容颜，心情也随之舒畅了许多。
她柳涟漪，长得比柳云意好看，身材也比柳云意好，如何就比不过柳云意了？
“侯府的轿子快到了，替我更衣吧。”
仰得高高的脖颈，倒真像是一只花孔雀。
说话间，不料外边突然传来一阵极为热闹嘈杂的声响，唢呐锣鼓声震天，伴随着烟火以及百姓们的高呼声，当真是好不热闹。
院子里的几人双双一怔。
紧接着便有小丫鬟欢喜地破门而入：“小姐！小姐！迎亲的队伍过来了，好多人啊好热闹的！”
“什么！”这是什么情况？
柳涟漪尚且还没回过神，张嬷嬷倒是先一步欢呼起来：“恭喜小姐，贺喜小姐，定是侯爷心里惦记着小姐，不愿意委屈了小姐，特意大张旗鼓地来迎娶小姐呢！”
这番话，瞬间点燃了柳涟漪，使得她整个人都激动起来。
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扬，她赶紧吩咐丫鬟们：“还不赶紧替我换上喜服？”
张嬷嬷也赶紧上前帮忙，赵嬷嬷则命令小丫鬟去院外守着，务必替小姐再争取点换衣服的时间。
众人心里无疑是欢喜的。
大姑娘上花轿这种事情，一辈子都只有一次，试问谁不想轰轰烈烈的？
更何况小姐如今情况特殊，侯爷那边越是看重，对小姐的意义也越是重大！
几人风风火火地忙乎起来，一改方才冷寂的气氛，不过片刻功夫就替柳涟漪把嫁衣给换上了，甚至还戴上了凤冠霞帔，打扮得分外体面。
正巧院外的锣鼓声，这时候也越发地靠近了。
张嬷嬷和赵嬷嬷打前阵，原本想让侯府的人进门来迎接的，但如今老爷不在家显得不伦不类，便干脆护着柳涟漪直接去了前厅，省得迎亲时候尴尬。
不料到了前院的时候，方才来说话的小丫鬟，这会儿正要往回跑。
瞧见了张嬷嬷和柳涟漪之后，直接停下了脚步，神情慌张欲言又止。
但大家这时候可管不上这些，张嬷嬷一把抓住她就问：“侯府的人到了吗？侯爷有没有亲自来？”
小丫鬟被问得呆了呆。
张嬷嬷急得不行，直接一把甩开她，扭头就朝门外走去。
而巧的是，迎亲的队伍正好到了大门外，数十侍卫开道，十多个乐师紧随其后，紧随而至的便是八轮的大马车，喜气而富贵的红色妆点着婚礼的热闹，看起来当真是好不气派。
更别说紧跟着迎亲队伍，在看热闹的百姓们，他们眼中流露出真实的羡慕目光，更是能满足所有人的虚荣心！
只不过……
等等……
咦？
这迎亲队伍都到了门前了，怎么还不停下？怎么还在往前走？
张嬷嬷大步朝柳府门外冲了去，急急忙忙地喊道：“停下，停下！你们走过头了，这边就是柳府，新娘子在这呢！”
然而她的声音，完全淹没在了乐声和百姓们的欢呼声中，压根没人理会。
张嬷嬷急得脑袋都大了，心道这些办事的实在不像话，回头定要让小姐把这事告诉侯爷，让侯爷好好教训他们！
不料这时，身后突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。
“谁啊，没看到我在忙么……”
张嬷嬷一边嘟囔，一边匆匆回头扫了眼，这一眼，顿时浑身僵硬。
叫住她的人，正是柳府的管家，而管家的身边，正跟着一个年纪也差不多有五十来岁的老头儿。
这并不是最紧要的，最紧要的是，这老头的身后不远处，还跟着两个小厮，两人抬着一个轿子停在了柳府门前……
张嬷嬷瞬间愣住。
不可置信地望望门外街道上，那川流不息的人群，以及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，再看看眼前这寒酸的三人组……只觉得整个人都魔幻了。
老头儿见她不说话，倒是先开了口：“在下奉侯爷命令，来迎接柳二姑娘，二姑娘现在何处？”
“……”
张嬷嬷不愿说话，尤不死心地把目光投向柳府管家，指着外边这一长串望不见尾的迎亲队伍，问：“这是？”
管家无奈地叹了口气：“是诚王爷的迎亲队伍。”
那侯府的老头儿，又怎会看不出张嬷嬷那点心思。
他虽是侯爷的人，但心里无疑是向着当家主母高夫人的，见此情形，不禁轻飘飘地说着风凉话。
“通往诚王府的路有两条，不巧，白虎街和昌平街今儿都出了事故，王爷不想着了晦气，特意改道从玄武街这边绕圈，迎新娘子入王府。不想，倒是和咱们撞到了一块呢。”
话音落下，大门口猛然传来“咚”的一声响。
众人齐齐抬眼看去，正是柳涟漪脚步不稳，撞到了大门上。
很显然，尽管披着红盖头，但凭着外边的这些对话，她不难猜出现状。
那侯府来的老头儿，见柳涟漪出来了，当即笑呵呵地拱了拱手，不甚热情道：“二姑娘来了呀，还请入轿吧，侯爷一直都在府里等您呢，可莫要误了吉时。”
柳涟漪听着对方的话语，险些咬碎一口银牙。
同样都是成婚，凭什么柳云意八抬大轿招摇过市，她却得偷偷摸摸像是见不得人？
凭什么！
她不服！！
老头儿见她不愿动，便再催促：“姑娘若是再不走，可就误了时辰，侯爷该怪罪老奴了。”
全然没有拿她当主子对待的敬畏。
柳涟漪只觉得指甲都险些要掐进掌心。
这么多天来，她头一次忍不住怀疑，自己给侯爷做妾的决定，到底是对是错……
但很显然，不论对错，事已至此，她想要反悔都来不及了。
颓丧地松开拳头，她像是认命般地抬起脚步，在旁人或讥讽或怜悯的目光注视下，走进了那狭小堪堪容纳一人的花轿。
……
另一边。
“你说，白虎街和昌平街都出了事故，当真？”
柳云意吧唧一口苹果，好奇地望着封承乾，满脸怀疑之色。
封承乾斜靠着车厢，一手搭在窗前，一手把玩着她凤冠垂下的流苏。
懒懒道：“自然是真。原本定的路线是走那边，故而许多百姓早早便去了街道两旁，等着看热闹，不想与早市的贩子们起了冲突，有几人受伤了。”
用现代点的说法，就是发生了踩踏事件。
“莫要多想，爷还能骗你不成？再说了，打这边过，让柳家人、尤其是你那二姐姐看看你的风光，你难道不开心？”
柳云意认真地想了想，觉得不能违背自己真实的心情：“嘿嘿，开心！”
“真乖，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，今儿可是你大婚，好好把目光放在爷身上才是正事。”封承乾又卷了卷她的发梢，手法娴熟得像是在逗一只小猫儿。
只不过，这自大的语气说出口的话，简直忒不要脸。
柳云意却被逗笑了。
也对，几十上百的侍卫开道，十多辆马车护送，这位爷策划了这么大的阵仗，就为了她能扬眉吐气一回，这么低调朴实不做作的爱情，可不多了。
王爷在上，干得漂亮！
……
此时，无人知晓，白府的气氛却着实有些糟糕。
“咱们家的这位郡主，今天又不在府里，成天成天看不着人，像个什么样子！”
“夫人息怒……”
“小姐呢，该不会也不见了吧？”
“这……”
丫鬟支吾着说不出话来，气得白相夫人险些怒摔茶碗。
无人察觉，白家祠堂飞佛龛前，女子数着吉时，嘴里默念着佛经。
然而想起了什么，指尖猛地用力，佛珠瞬间一颗接一颗地落了地，教她浑然一颤。
烛光忽明忽暗，不变的只有她眼中那铺天盖地的晦色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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