蚂蚁文学 > 寄梦山河 > 第242章 冰山火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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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轻露微薄,落在脸上,柔不可察。

    仲春雨后,夜空飘着氤氲薄雾,却难掩月色光华。

    夜入亥时,人约月下。

    易凡怀揣着阵阵忐忑的心脏,小叩木门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很守时,请进。”夏清寒打开房门,原本想说‘你来了’,这句话太过暧昧,刚到唇边又咽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赴佳人之约,不敢怠慢。”易凡边说边走,随手拿起茶盏便喝。

    夏清寒美眸微愠,随即感到轻微的热气浮上脸颊,那杯茶她刚喝了一半,茶杯边沿还留着唇印。

    “茶不错,这味道……挺特别的。”易凡抿了抿嘴唇,双眼微眯着似在回味。

    夏清寒微微瞪了一眼眼前这个无赖少年,来别人房间做客,一点礼数都没有。

    幽幽烛光,轻轻摇晃,夏清寒老半天也没个动静。

    “清寒姑娘,有话但讲无妨。”易凡随手拿起茶壶、杯子,给夏清寒添上一盏香茗。这才发现,自己喝的居然是夏清寒的残茶,难怪……别有一番味道。

    夏清寒本想道谢来着,转眼一想,这是自己的房间。到底谁是主谁是客,这人连这点觉悟都没有?如此喧宾夺主,端个无礼。

    “无名?”

    “哎。”

    夏清寒如此一问,易凡随口应答。

    “敢问公子,尊姓大名,家住何处。”夏清寒秀眉微挑,心道:这都是个什么人嘛。

    “敢问姑娘,芳龄几何,可有婚配?”易凡戏谑道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无赖。”夏清寒性子再怎么清冷,听到这话,也气得当场发作。

    “我是认真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像是开玩笑的?”

    夏清寒气得别过俏脸,这人怎么能这样说话。夏清寒心里顿时后悔不迭,自己厚着脸皮约见一个陌生男子,此举本身就大大的不妥。这人看着挺君子的,实则却是个浪荡无礼之辈。

    易凡看着昏黄烛光下的夏清寒,佳人一身清浅合体白衣,尽显圣洁端庄。易凡感觉到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柔弱娇态,让人有拥入怀中好好怜惜的冲动。

    夏清寒是个端庄矜持的女子,不苟言笑。这一刻板着俏脸,房间内顿时陷入沉寂。

    “好了,不逗你了,咱们还是说正事吧。”易凡讪讪一笑,收起轻浮脸色,正色道。

    “真的?”夏清寒看着这小无赖的变脸功夫,切换得怎能那般自然。若非经常练,怎能有今日的炉火纯青。

    “君子一言驷马难追。”易凡信誓旦旦地保证着。眼前佳人虽清冷淡漠,却是个心性纯良的单纯女子,易凡觉得逗着玩还挺有意思的。见她不是经逗的人,易凡也适可而止。

    夏清寒可不敢相信这口花花的小无赖,君子?我怎么看你都不像。

    易凡耳根微动,这个小院四个角落都布置了守卫。心道:你这丫头,我看起来那么像坏人?

    夏清寒清抿一口清茶,动作轻柔,优雅秀气。

    易凡看到她眼神飘忽,瞬间明了。人家可是一个矜持的女儿家,与一个陌生男子秉烛夜谈,放不开,拘束也是正常表现。

    “我们还是说说,镯子的事吧。”易凡见她略显局促,这个时候,大老爷们就该主动点。

    夏清寒闻言,纤手不自然地轻颤一下。

    “这个镯子,你认得?”夏清寒美眸秋波粼粼,满眼期盼的看着此刻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的少年柔声道。

    易凡下意识的避开夏清寒柔情似水的深情双眸,装作没看见。

    “还请你如实相告。”夏清寒近乎哀求的口吻,哀婉的双眸,让人心生怜惜。

    易凡不忍心欺骗她,又不便直言。自己的枕边人戴着和她手里一模一样的镯子,说出去,她会是何感想。

    “我在剑宗见过。”易凡轻叹道。

    “那就不奇怪了。”夏清寒美眸微垂,幽幽轻吟道。

    “既然是文定之物,那对方是谁。”易凡闲扯道。

    “剑宗的二公子。”夏清寒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滑落。

    易凡看着眼前的佳人,如此女子,这个世上可不多。

    “据我所知,剑宗的二公子十六年前已经……下落不明了,你又何苦一个人苦守这份婚约。莫非……你身不由己。”如此佳人,易凡深深替她惋惜。

    “这是我自愿的,与任何人都无关。况且……我始终坚信他仍在人世。”夏清寒执拗道。

    夏清寒的执拗,易凡此刻竟无言以对。这女子,比冰山下的火种还稀有,易凡心里升起莫名的感动。

    “你若想解除这纸婚约,我想剑宗那边定不会为难你。”易凡知道剑宗之人并非那么的不近人情,不过一句话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易夫人有跟我提过,是我不愿意。”夏清寒微笑道。

    易凡见夏清寒一脸坦然,目光真挚,心里顿时波澜骤起。

    “又没人强迫你,你简直……自讨苦吃。”易凡苦涩道。

    “这是我的事,与你何干。”夏清寒美眸骤然变冷,心道:这人怎的如此爱多管闲事。

    “茫茫天下,要找一个人何其艰难,难道你就这样一直等下去?这般……岂不耽误了你的终身幸福。”易凡将茶杯凑在嘴边,手臂突然有一种使不上力气的感觉。

    “我愿意等。”夏清寒声音虽柔糯,眼神却无比的坚定。

    “在下没有劝你打消这个念头的意思,倘若……他非良人,亦或他早已有了意中人……”易凡不忍继续说下去,如此这般对眼前的痴心女子,未免太残忍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不介意的。况且……我相信他不会变得那么坏。”夏清寒黯然道。千万种可能早已在她脑海里上演过无数次,竟没有一样能让她放弃。唯一的期盼,便是早日找到自己脑子里心心念念的那个人。

    听了夏清寒的话,心里一阵无语,不知道说她什么好。

    烛影摇曳,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,气氛骤然变得无比尴尬。

    “夜深了,我该走了。”易凡心绪不宁,心中一片混乱。如此女子,值得任何人用一生的时间去善待。

    “你的……眼睛跟易夫人很像。”夏清寒看着易凡的背影,突然说道。

    易凡不敢回头,更不敢迎上她此刻的眼神,加快脚步逃也似的离开这里。

    “你会是我要等的人?”夏清寒对着门外,仰望天空的那轮明月,悠悠自语。

    夏侯意悄悄来到窗外,看着对月失神的姐姐,伸出小手在她眼前晃了晃,也没见她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“清寒姐姐……你跟他谈什么了?”夏侯意挽着夏清寒的纤手问道。

    “小意……他的眼睛……”夏清寒陷入回忆,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他的双眼,只觉得越看越相似。

    “ 他的眼睛?是挺大的,也很清亮。”夏侯意轻颔螓首说道。

    夏清寒笑而不语,看着天真无邪,无忧无虑的小妹,怜爱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。

    “姐姐,他的眼睛怎么了?”夏侯意见姐姐居然打起哑谜来,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,夜深了,回去歇息吧。”夏清寒将夏侯意推出门外,随手将门掩上。

    月华皎洁,不染尘垢。

    此情此景,又有多少人对月伤感。

    易凡全无睡意,一个人倚靠在屋檐上,对月出神。

    长年的奔波劳碌,日复一日的阴谋暗算,内心早已污浊。一轮皎月,或可拂去心中尘埃。

    万籁无声,星垂四野。

    灯火尽熄,也只有自己所在的小楼独自亮着灯。

    想起与夏清寒相处的点点滴滴,明月的另一方等待自己回去的可人儿又是怎样的心情。

    易凡倚靠屋顶飞椽,意兴阑珊,浑然不觉时光流逝。

    月色下一个黑衣人翻墙过院,飞檐走壁,七转八折,恰巧来到了自己下榻之处。

    易凡见这黑衣人轻功极其了得,远远将追兵甩在身后。

    黑衣人行色匆匆,竟然推开自己的房门,随即独自远遁。

    看到黑衣人的做法,这是要栽赃陷害,如此卑劣伎俩,易凡倒好奇他掳的是哪家的千金小姐,后续又有什么剧情。

    易凡正欲下来进去看个究竟,这时追兵赶来。待看清来人,易凡重新倚在飞椽上,一副看热闹的心态。既然都是设计好的,被他掳走的人就在自己房间,易凡也想看看,一会会是哪个小丑在上蹿下跳。

    追兵忧心忡忡,一路搜查。

    来人正是夏侯世家的护卫和夏侯八骏,一众人将整个客栈的后院围了个水泄不通,逐个房间搜查。

    既已知道那被掳去的女子就在自己的房间,易凡静等夏侯世家的人前来。栽赃陷害的幕后黑手暂时不明,易凡倒想看看到时谁第一个跳出来指证。至于房间,易凡无论如何不会让夏侯世家的人进去搜查,到时自己即便浑身是嘴,也说不清。

    易凡心中默默祈祷,房间内的那个丫头千万别太早醒来,不然这出戏就要唱黄了。自己的名声倒不要紧,然而人家一个女儿家的名节清誉,玷污不得。

    “无名公子,你可见一个黑衣人路过。”夏侯杰对着屋顶上的少年喊话道。

    夏侯英早已命人将易凡下榻的小楼团团围住,看这架势,是碍于自己的威名而不敢肆意妄为。

    恶名在外,恶人在前,要想行事,多少都要掂量掂量。

    名声这东西,无论好坏,各有各的用处。

    “往屋后跑了。”易凡指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,漫不经心的说道。

    “无名公子,你怎能置清寒姐姐的安危于不顾!太让人失望了!”随后赶来的夏侯意怒气冲冲地谴责道。

    在夏侯意看来,他也是武功高强之辈,怎能看着坏人为恶而无动于衷。

    “夜深人困,本公子要安歇了,诸位请自便。”易凡一个纵身,轻轻飘落地面,转身就要走进小楼。

    “无名公子,可否让我等进去看看。”夏侯浩叫住了易凡。

    “你们怀疑我?”易凡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转过身来阴沉沉着脸说道。

    易凡从众人身上扫过,并未发现可疑之人。幕后之人只为挑拨自己与夏侯世家之间的矛盾,如今第一步已经实现,看样子是抱着作壁上观的姿态,任由事态发展了。

    既然已经确定幕后黑手不在场,为免徒生变故,还是尽早将这群人打发了好。

    “在下不敢。”夏侯瀚微微抱拳说道。

    “不敢?夏侯八骏,威名在外,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。”易凡目光在夏侯世家众人身上扫过,轻哼道。

    “我等只是忧心舍妹,万望见谅。”夏侯瀚自知理亏,不敢迎上易凡冰冷的目光。

    易凡见夏侯八骏依旧杵在这里,并未有离开的意思。带着众多护卫一直在这与自己死磕,大有一副,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派头。

    “无名哥哥,我们就是看看,不会耽误你休息的。如果清寒姐姐……我们一定为今日之行,赔礼道歉。”夏侯意近乎用哀求的口吻哽咽道。

    “小丫头,你懂什么。”易凡冷哼道。

    被易凡冷眼一瞪,夏侯意一时语塞,一双美眸泫然欲泣,这小模样甭提有多委屈。

    “我等我意冒犯,还请无名公子行个方便。”夏侯良躬身行礼道。

    易凡简直要被这群五大三粗的野蛮汉子气坏,放着贼子不追,在这作无谓的争执,简直一群猪脑子。

    “我看他是心虚了,别理他,我们上!”夏侯端见自家兄弟好话说尽,这小子愣是不让进门。好言相劝行不通,准备来硬的。

    “你们好生无礼,本公子若让你们踏进这扇门,传出去让我很没面子。若是胆敢硬闯,我你们夏侯世家是活腻了。”话音刚落,易凡浑身气息暴涨。

    夏侯八骏以及一众护卫直感觉自己手中的刀剑不听使唤,像是要夺鞘而出。众人脸上一片惊悚,隐隐觉得,只要对方稍一用力,手中的剑就会刺向自己。

    “你们该干嘛干嘛去,恕不远送。”易凡下达最后通牒,信步踏进房门,随手掩上。

    夏侯八骏众人惊魂方定,率众而来,却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,传出去,丢脸可是丢大发了。

    “都给我去找,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!”夏侯英怀着满腔怒火,将之撒在众人身上。

    易凡回到房中,似乎根本就不担心夏侯八骏会破门而入。

    看着躺在塌上安睡的夏清寒,见她衣衫整齐,连蒙脸薄纱仍在。简单的检查一下,还好她只是被迷晕,没有中那种毒,倒让易凡长舒一口气。

    易凡将毛巾用冷水打湿,敷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。

    “呃……”夏清寒无力娇吟,缓缓睁开双眼,发现自己躺在榻上。慌忙挣扎起身,下意识的检查自己的身体,发现并无异样,这才略略安心。

    “醒了。”易凡抿着清茶,淡淡的说道。

    “我怎么会在这?你……对我做了什么。”夏清寒坐正身子,满眼警惕的看着悠闲品茶的少年。

    易凡轻抬眼皮,正巧看到夏清寒的蒙面薄纱飘落,露出精致完美的娇颜。易凡连忙别过头去,方才的惊鸿一瞥,却已深深将这张脸印如脑中,挥之不去。

    “你!我要杀了你!”夏清寒娇柔的身子直扑而来。

    “啊……”夏清寒一声娇呼。

    易凡眼疾手快,搂过坠下的夏清寒,抱了个瓷实。

    易凡看着再次滑落的薄纱,一双眼像是被吸住了一般,再也挪不开。佳人衣轻娇柔,芳容受惊,端个迷人。

    “你放开我。”夏清寒被一个男子抱着,竟提不起一丝力气。

    “哦……”

    “啪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!……”

    易凡刚将她放下,夏清寒站稳身子,反手就是一巴掌扇过来,这声音听着就清脆悦耳。

    易凡捂着发痛的脸颊,怒火骤起,见对方一个弱女子,又不好与她计较,吃了个哑巴亏,只能认了。自己这张脸从出生到现在也仅仅被白清雅那丫头打过一次,这是再世为人的第二次!

    “你还来!”易凡见夏清寒柳眉倒竖,摆开架势就要干架。

    “呜呜……”夏清寒呜呜啼哭,像是藏着极深的委屈,听得易凡一颗心瞬间软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别哭了,我承认你很美,也就多看了几眼,又不会少了什么。”易凡见夏清寒的哭泣来得莫名其妙,不知如何开口。

    夏清寒貌似自始至终都不曾以真面目示人,难道这当中有什么说法不成?心道:这都叫什么奇奇怪怪的事。

    “你还说!今日之事不许说出去!赶紧忘掉!”夏清寒重新蒙上薄纱,微红着美眸盯着易凡警告道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易凡可不敢触她的霉头,只好认栽。

    “你要去哪。”易凡见夏清寒要走,连忙阻止道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救了我,我要回去了。”夏清寒头也不回的说道。

    “不许走。”情急之下,易凡脱口而出,踏出一步,拦住了夏清寒的去路。

    “你要干什么?”夏清寒满眼警惕,一双素手横在胸前,蓄势待发。

    “你别误会,我没恶意。你现在就从我这走出去,不太妥当。”易凡可不敢跟她说实话,今晚是无论如何也要把她留下。

    “当真……不是你将我抓来的?”夏清寒仍心存怀疑,警惕着的那颗心一分也没减轻。

    “你这么无趣,我自找麻烦不成?”易凡打了个哈欠,戏谑道。

    夏清寒始终冷着双眼,警惕着易凡的一举一动。

    这样的误会岂是三言两语解释得清,易凡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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